□郭亚群

    “妈妈，你快走！”初秋的午后，每个人的笑容里都有阳光的味道，只有这个被“绑架”的孩子，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眼前的小人儿，他才过了三个生日，在长辈开玩笑抓着自己的时候，想到的不是让自己的妈妈来救自己，而是让妈妈赶紧逃走。我附和着所有人笑着，没有人知道，我的嗓子是梗着的，眼前这个曾在我怀里赖着的小婴儿，他，长大了。

    2013年3月，我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彻底打乱了，我感受着变化带来的欣喜与惆怅。抬头了、翻身了、能坐了、能站了、走路了……现在想来这些最累人的成长细节竟然有些模糊了。不是大意，而是那一段时间里，每一天都有各种惊喜出现，那些惊喜是生命中的花朵，一大片一大片，连成了花海，让我无法清晰地想起每一朵花的样貌。

    每天都盼着你能说话，能走路，特别是生病的时候，看着只会哇哇大哭的你，我心急如焚，多希望你能够立刻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告诉我哪里不舒服。那样的日子很难熬，初为人母的欣喜与焦躁反复交替出现在我的身体里。去年的夏天，你第一次去上英语课，兴奋至极坚持自己背书包，在一旁的我不停给你拍照。后来，翻看手机中的你，双臂有力地弯曲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身体两侧的书包带，昂首挺胸神气得狠。我忽然就想起了你的第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你闭着眼，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左脸上还有一只若隐若现的酒窝。一瞬间，我的眼睛居然有些模糊了。呵，我的孩子，只是一瞬间，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我有些欣慰，有些沮丧。就如哺乳期时特别希望早些断奶，恢复我的自由身，可是真正断了奶之后，我又无数次地怀念连为一体的温馨。

    我和我的朋友说，孩子是一种不断给你自信又不断摧毁你自信的特殊生物。随着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你表现出了超过同龄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那张小小的嘴巴除了吃饭喝水几乎一刻不停地说着，仿佛要将前几年不能说的话都弥补回来。天真的童言童语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太多的快乐。你善于捕捉生活中出现的各种词汇，可生活不会自动为你过滤掉糟粕，从你的口中我也听到一些粗俗不礼貌的语言。我用罚站，不许看电视，不许吃零食的方式让你改正，屡教不改的时候，我会动怒，甚至揍你。揍完了我又会后悔，看着你屁股上的巴掌印，我需要表现出“叫你不听话”的姿态，内心却在偷偷地心疼。

    从没有一个人会让另一个人如此矛盾，除了孩子。这种矛盾会不停地折腾着你，一辈子都赶不走。我希望你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不用过早地学习唐诗宋词、算术英语。让你上英语课也完全是因为带你去了一次免费体验课后，你每天心心念念着才报了名。即便是报了名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在那样的小集体中交到更多的朋友，拥有更多的快乐，并不奢求你学多少英语单词。可是当和你对话练习英语，你心不在焉，始终不得要领的时候，我让你不说好那几个单词就不准出去玩；当你做幼儿园作业，完全不经过思考就动笔的时候，我把你压在书桌前整整两个小时将作业本中的题目重新画在白纸上考你。你一开始很急躁，后来变成了委屈，边哭边完成我的要求。事后，我又问自己，不是要给孩子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吗？我这又在干什么？在这样竞争激烈的社会中，让孩子快乐成长和不让他输在起跑线上，究竟哪一个才是对的？我在这样的矛盾中不停地摇摆着，时而左时而右，折腾着你，也折腾着我自己。

    你开朗乐观、热爱交谈、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你与别人礼貌地打招呼，试图融入别人的交谈中，常常会将众人逗乐，这让我觉得很骄傲；然而有时候，你会不分场合地大声说话，好奇地摆弄别人的物品，这也让我觉得很没面子。去年的秋天，你得了一场很严重的皮肤病，病程长达两个月。因过敏引发的红疹遍布全身，那张原本白皙光滑的脸变得面目全非，几乎是有些可怖了。我不敢让你照镜子，怕你会难受自卑。可是还是没有看住你，站在镜子前看到那张满是红斑蜕皮的脸，你愣住了。我赶紧过来劝你，你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只是几秒钟，转过脸看着我笑笑：“妈妈，你看，我像不像穿着一身红色的铠甲？”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了，我三周半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安慰自己的母亲。

    后来，我告诉自己，没有人是完美的，你的性格中有好的一面，这好的一面伴随而来的自然有一些不好的一面，我需要的不是发怒，而是接受和引导。同时我也在审视我自己，是不是因为有时候我的脾气不好，对你大声说话了，才让你养成了大声说话的习惯？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够给我经验，因为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我也在摸着石头过河。我在引导着你，同时你也在引导着我，引导着我如何做一个母亲，规范自己的行为，提高自己的修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亲爱的孩子，还有几天，你就四周岁了。年轻的时候说时光如梭有些矫情，让我真正感慨时光的是你。一转眼，我的那个一饿就哇哇大哭，塞上奶嘴就立刻安静乖巧的孩子已经会将自己喜爱的食物分享给自己的亲人、朋友了。未来的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孩子，我能成为一个更好的母亲，这需要我们一起努力。生日快乐！